圓滾滾胖乎乎的戰艦在一隊鋸齒鯊的護送下，謹慎的接近曙光之星。

這艘戰艦是由角鯨改造的“應急虛空交通艇”，拆掉角鯨原有的節點爐，在不大的艦體內塞下了三部鋸齒鯊的小型晶格爐。原有的噴氣推進系統也全部拆除，換上虛空相位推進裝置，再加上增強的晶格裝甲和專門強化了曙光之力防護性的護盾，角鯨因此長度沒變，寬度卻增加了一倍。

星海上下的虛空跟地球世界浩瀚無垠的太空看似差不多，卻是完全不同的環境。

虛空中的基礎自然法則不是失效就是扭曲，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戰艦和戰機無法再用噴氣方式前進，因為最基本的反作用力在虛空中受到了極大幹擾，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被虛空吞噬了。

虛空是連神祇都忌憚的環境，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通過傳送術直接跨越虛空到達目的地，除非絕對必要，否則沒誰蠢到跳進虛空裏撲騰。

但這種“絕對必要”又是常事，虛空中沒有傳送門或者無法放置傳送錨標的地方多得是，還只能撲騰過去。

要在虛空中“游泳”，必須借助外在的力量，按借力的不同可以分為四種方式。

一是靠特制的風帆之類器具借用星海蘊含的燃素之力，星海之力普照虛空，哪裏有虛空哪裏就有星海之力，差別只是大小而已，星界生靈和位面旅行者基本都用這種方式。

二是以神國為錨標，直接用神力牽引，這個辦法自然只有神祇和天使神侍才能用。

三是用特定空間錨標，或者內層位面在外層位面的特殊出口，建立臨時的力量通道，牽引自己，能做到這事的都是半神以上的超凡者或者神性生靈。

第四種方式最先進，虛空是亞空間能量在正面世界的物質呈現，通過傳送術所含的亞空間定位功能，進行不完整的特定傳送，並不實際進入亞空間。傳送結束時，因為相位對應關系，傳送者在虛空中的位置就發生了變化。

這種方式本是商業女神最初創造的，自然也為這位女神壟斷。但赤聯在晶格爐技術上的進展打破了這樣的壟斷，無盡法師團的分支“虛空征服者”一直在宇普西隆埋頭研究，現在已經能支持鋸齒鯊戰機乃至大角鯨級別戰艦在虛空中自由行動。

按原有的計劃，銀月之心至少還要好幾個月才能進入虛空，“虛空征服者”向其他項目調去了不少人手，實現了鋸齒鯊的虛空化進度後就放慢了進度，現在要運送一支探索隊，靠鋸齒鯊不行，只好拼湊出這樣一個代用品。

“你掩飾緊張的辦法還是這麽笨拙……”

比灰鯨運輸機大不了多少的乘員艙裏，小紅譏笑逮著這艘虛空交通艇追究技術細節的李奇：“這要是本書的話，你簡直就是惡意灌水啊。”

李奇苦笑著抹去視野裏的解說資料，問小紅：“你就不緊張？按理說你該比我緊張得多啊！”

楚莉小紅穿著赤聯戰士通用的戰鬥服，兩道紅線沿著頸圈、肩臂、腿腳伸展，描繪出身體輪廓，那就是女神武裝。黑發紮成高馬尾，看上去就只是個漂亮得不像話，並且天真無邪的少女戰士。

她擡手枕到腦後，舒展著跟卡琳歐蘿拉比要青澀含蓄得多的身體，懶洋洋的說：“我也緊張啊，不過想到不必在神國裏呆著，心情就變得很好了。”

你這重點似乎有點不對啊……

李奇追問怎麽回事，小紅嗔怪的白了他一眼：“還不是你搞的？你這三個老婆，加上卡琳接連成神，我的神國翻天覆地啊！別忘了她們真正的神國其實就是我的神國！”

“菲妮還好，她的月亮就高高掛著不生事。卡琳給神國裏加了原始叢林、沼澤、雪山、沙漠各種環境，各種植物動物暴表的長，連霸王龍都出來了！”

“凱瑟琳更了不得，直接在神座附近降了座火山，劈了條大江！嚇得我趕緊又搬家，我記得上次她晉升傳奇的時候，就已經搞得整個神國烏煙瘴氣了。”

李奇既好奇又懊惱，早知道該先用靈體上趟神國的：“那歐蘿拉呢？”

小紅轉開臉：“歐蘿拉給赤紅神國帶來了連我也沒辦法隨便編輯的自然天氣，春夏秋冬都有，現在是秋天。”

李奇不解，這不是好事嗎，怎麽你一副被塞了口屎的樣子？

小紅手托下巴，面無表情的說：“她還在神國裏立了面大石碑，上面寫著……赤紅神國並非私產，屬於所有大同主義者。什麽旌旗女神，根本就是產權女神，連我都被公私合營了。”

李奇噗哧笑出聲，頓時理解了小紅為什麽呆在神國不爽。

“你的就是大家的，大家的就是你的……”

李奇趕緊哄她：“你是赤紅女士啊，你自身就是公產……呃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小紅面上抱著胳膊斜睨他，只是抽抽嘴角沒更大反應，靈魂鏈接裏卻在咆哮：“別辯解！你就是那個意思！我知道你總是嫌我能直接看到你想什麽，那好啊，把我跟每個人的靈魂都鏈接上，我不就變成公產了嗎？”

“還笑話我，都是你不在鬧的！別忘了你是交換機，你不在我這個路由器得把內外數據流全都扛起來，那個流量簡直是血崩啊！同時我還得掄著棒子在外面打打殺殺，我容易嗎我！？”

李奇沈默，看著她呼哧呼哧喘夠了，才說：“不緊張了？”

小紅嗯哼著道：“本來想說謝謝的，不過咱們之間就免了。”

兩人鼓搗著小劇場的時候，一旁的緹娜幾乎把臉貼到了舷窗上，嘴裏一直嘖嘖著不知道在感慨什麽。

想到菲妮凱瑟琳都成神了，緹娜還沒進展，李奇關心的問：“是不是有什麽感應？”

緹娜搖頭，尖耳朵一抖一抖的說：“李奇你不是說過嗎，要想得到從未有過的東西，就得做從未做過的事情。”

“我……我好想……”

她眼裏閃爍著比看到金幣還亮的光芒：“好想跳進星海裏游一圈哦，總覺得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呼喚我。”

小紅跟李奇對視一眼，傳遞著“這丫頭成神的契機果然在星海”的默契。

緹娜又趕緊擺手：“不是現在哈，當我沒說。”

當然不是現在，你真跳了咱們也沒地方撈啊。

李奇哄著女神和魔女的時候，凱恩跟阿特也在碎碎念，吵了好半天，才由阿特通過私聊頻道，給收起羽翼，靜靜坐在角落裏的利亞發去信息。

阿特：“在嗎……”

利亞：“……”

阿特：“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想跟你確定什麽關系給你制造壓力，就是單純的問候一下，上次在神皇堡你受傷很重啊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
利亞：“還好，謝謝。”

阿特：“呃……那、那就好，記得多……多喝熱水！”

利亞：“……”

通訊結束，凱恩深深嘆氣：“阿特，你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
阿特的靈魂波動都變尖了：“別說了，我也一樣！”

這時候利亞忽然發來私聊：“那個……凱恩政委，我能叫你……凱恩嗎？”

凱恩抽抽鼻子，用意念回應：“當、當然可以……”

利亞：“我還搞不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，不過現在那個應該並不重要，我們是戰友，對吧？”

凱恩：“當然，可以交托後背的戰友。”

利亞：“謝謝，凱恩。”

通訊結束，沈默了好一會，阿特的靈魂波動更加尖銳：“什麽並不重要？而且我呢？我呢！？”

漫長的旅途中，狹窄的艙室裏，包括三個小隊的地獄蠻子在內，不知道有多少滿含各類情感的小劇場上演。

當光焰綻放，艦身震動時，所有人都瞬間拋開雜念，轉換到戰鬥狀態。

鋸齒鯊和交通艇已經靠近曙光之星表面，那些游動在表面的光點是類似自律無人機的防禦機械，發射純粹的曙光之力光束，威脅相當高。

探索小隊會在鋸齒鯊的掩護下“沖灘”，登陸到月彎邊緣，建立前哨陣地。月彎上的浩瀚建築群裏必然有更強大的防禦設施，無法直接空降到中心，只能從邊緣慢慢推進，探索將會是場漫長而艱苦的戰鬥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當小紅和李奇踏上曙光之星時，赤聯女神、魔女以及高層們的註意力都投向了星海之上，而“就是廢”聯盟的其他勢力，仍然還在主位面裏作著各種準備。對他們來說，這既是救亡的巨大危機，同時又是發展的巨大機遇。

瓦倫丁南面，聖階城外俯瞰巨大船臺的峽灣頂端，運輸機剛剛落下，瑞瑪科就跳出機艙，急急走向正在等候他的矮小身影。

“謝謝，弗洛多……”

瑞瑪科蹲身，雙手按著半身人的肩膀，真誠的道：“多虧了你。”

弗洛多如釋重負的抹了把臉，灰臉變成了花臉，他咧嘴笑道：“元帥再不來，我就要瘋了。我可不是能帶領十萬大軍，管好一座浮空艦工坊的人。”

然後他嚴肅的挺胸敬禮：“帝國上校弗洛多-石蜥山，完成任務，向元帥報道！”

瑞瑪科再沈沈的拍拍他的肩膀，起身俯瞰左右。

左邊是聖階城外的軍營，可以看到一輛輛戰車整齊排列，一部部防空魔導炮如林挺立，還有若幹架戰機在低空盤旋警戒，高空雲層中也有一隊飛舟巡航。

這是弗洛多以他的名義，在瓦倫丁、艾蘭尼斯、薩其頓和貝特蒙德等地收羅到的部隊。弗洛多不僅整合了這些部隊，還帶領他們在漫天流星雨中守衛住了聖階城和造船工坊。

右邊就是皇室浮空船工坊，這是另一件無價之寶，弗洛多甚至說服了原本的工坊總監恩考特-坦尼森投靠瑞瑪科，而不是跟隨帝國宣傳部長莫德溫。

有了軍隊和工坊，還在跟秩序教廷眉來眼去，似乎對帝國另有想法的莫德溫頓時老實了。在流星雨之災後第一時間趕去唐古斯神殿山，請皇帝“還駕”瓦倫丁。

瑞瑪科確認了工坊裏的船臺基本完好，人員和物資沒有大問題後，長出了口氣。

他再看向北方，原本遮天蔽雲的神皇堡已經不在了，只有幾年歷史的恢宏建築群也都不在了。

因為接連經歷戰火，城市結界早就被摧毀，市民也逃離一空，流星雨毫無阻礙的轟擊在城市和海灣中，引發的地震和海嘯，已經將瓦倫丁變成破碎沼澤。

瓦倫丁，已經成為歷史。

“元帥，瓦倫丁已經沒了，曙光帝國……”

瑞瑪科正在發呆，弗洛多在身後怯怯的問：“會有什麽變化嗎？”

“會有很多變化，但我們還會繼續戰鬥。”

瑞瑪科振作起來，之前親身參與過人神會議，他已經清楚費恩世界現有的形勢，也為神祇跟凡人空前團結起來而深受鼓舞。

他將這樣的情緒傳遞給弗洛多：“不管是帝國人，還是赤聯人，或者是其他人，我們不再自相殘殺，而是為保衛整個世界，保衛所有凡人而戰。”

弗洛多驚喜的道：“那真是太好了！這樣的戰鬥值得我付出一切！”

當然，我的靈魂正在燃燒，就是因為這樣的戰鬥。

瑞瑪科這麽想著，一抹陰霾掠過心頭。

還在唐古斯的皇帝，還有首相和那幫大貴族們，應該會看清形勢，懂得取舍吧？

………………

唐古斯神殿山，皇帝瓊恩所在的高塔大廳裏，人聲鼎沸，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氛。

首相唐古斯舉手整理秩序：“大家都有很多意見，不過最重要的不是修整家園。我們還不能松懈，帝國需要大家齊心協力，在新的聯盟裏發揮應有的作用。”

此時的瓊恩氣質沈凝，語氣也篤定得多，不再讓人覺得是個少年了。

他說：“首相說得沒錯，現在我們必須盡快整理出所有可用力量，執行聯盟的決議，讓聯盟看到我們帝國仍然是主導凡人世界的中堅。”

奧弗琳依舊如往常那樣伺立在皇座旁邊，但偶爾投向皇帝的目光卻大不相同。聽到皇帝的話，也不再如監護者那般或者沈吟或者讚許，而是淡淡笑著，似乎不再審視皇帝的話語。

皇帝加首相的話讓在場的帝國官員和大貴族們神色微變，原本的活躍氣氛也滯重了幾分。

宣傳部長莫德溫出列，高聲說：“陛下和首相閣下的意見無疑是睿智而正確的，不過小人覺得，如果帝國不重樹權威的話，就難以進行必要的動員。”

“現在各個地區已經一片混亂，紅石、遺忘森林、諾頓、布萊德這些地方的總督都不見了，帝國無法恢覆對這些地方的管理。”

“現在帝國政令已經不出神殿山，這種情況要怎麽讓聯盟認為我們帝國還是凡人世界的中堅？”

“秩序教廷已經是帝國叛黨，但他們背靠北方三國，力量還很強大，帝國一時顧不過來。”

“魔法師們現在也擺出了跟帝國分庭抗禮的姿態，我認為這非常危險。但魔法師有自由女神和商業女神做靠山，帝國也不能用太強硬的姿態去處理他們。”

“還有南方的哈德朗，他們趁亂重建王國，脫離帝國，這是對女皇陛下的背叛！”

“小人認為，可以將哈德朗作為重振帝國的典範。只要哈德朗王國低頭，各個地區的億萬臣民就能感受到帝國仍在。”

莫德溫的提議頓時贏得了熱烈掌聲，甚至有人喊道：“讓瑞瑪科元帥帶著帝國大軍過去！正好是他練兵的機會！凡人都打不贏的話，還怎麽到天堂山去跟神祇打！？”

瓊恩皺眉，正想說話，奧弗琳踏前一步搶先開口：“現在不是凡人自相殘殺的時候了，就算要讓哈德朗重新臣服，也可以好好談。至於恢覆權威……諸位就代表了帝國，以諸位為首，奔赴各地救災重建，不就等於重建了帝國權威嗎？”

貴族們沈默，剛才那個喊話的人呵呵笑道：“那就先跟哈德朗談，讓他們臣服吧，總得有個開始不是嗎？”

首相低嘆，奧弗琳還想說話，被瓊恩扯了扯衣角，同時發來傳訊：“沒必要跟這幫家夥啰嗦了，帝國不能再依靠他們。”

奧弗琳退回原位，眉間卻升起一縷憂色，回應道：“那我們還能依靠誰呢？”

瓊恩對首相點頭，示意會議到此為止，再對奧弗琳說：“我們不是還有特蕾希婭陛下的意志，還有特蕾希婭聖女和無數信仰特蕾希婭的凡人嗎？”

奧弗琳一楞，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，而是另一位聖女，眉頭舒展開，心頭卻沈了下去。

等陪著瓊恩回到塔頂的寢廳，她才說：“瓊恩，你就不怕又搞出來個秩序教廷嗎？”

瓊恩搖頭：“我的靈體參加了人神會議，我知道現在是什麽形勢，現在已經顧不上去考慮未來的事情了，我們先得用上所有能用的力量，為未來而戰。”

奧弗琳默默點頭，欣慰暖流將心中顧慮沖散，瓊恩真的成熟了啊……

正這麽想，腰身又被堅實壯碩的手臂環住，她白了已經是男人的瓊恩一眼：“要有節制……”

說到後面卻呻吟了出聲，要害被瓊恩按住了。

瓊恩笑道：“但你需要，不是嗎？不要否認。”

兩具人體再度纏綿時，內層位面，冥界中，萬千骷髏粉碎，亡魂如急雨飄飛。

散發著金屬光澤，再被金紫晶格罩住的巨大堡壘前，滾滾亡靈如怒潮般沖擊著，哪怕每一秒都有無數亡靈化作飛灰，也毫不停頓。

堡壘沖傳出雄渾的呼喊：“奈羅，你這是在跟世界做對！”

亡靈怒潮之下，一張由亡靈黑氣凝結成的巨大人臉顯現。

死神奈羅淡然的道：“勝者才是世界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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